不盐

00

 

二宫和也死过三遍。

01

死第一遍的时候他还只“小柴犬”，脑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小尾巴是长长的椭圆，一甩一甩搭在圆乎乎的屁股后面，似乎他整个身体都是圆乎乎软绵绵的，只有一样除外，那就是他的耳朵。

小柴犬的耳朵是尖尖的三角形，里面一层是淡一点的橙黄，外面一层是深一点的橙红，最尖的那个角立在头顶，像小天线直直朝向天。

那时候二宫和也还很小，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当然，数数的不是二宫和也，而是那个已经长高了手也不再圆乎乎的男孩子。二宫记得，那个男孩子数数很厉害，夏天的时候每天傍晚就拿着小喷壶从家里出来，一点一点的给院子里的仙人掌洒水。水珠淡淡的落到仙人掌的尖刺上，一个个晶莹剔透，像好吃的透明硬糖，他就这么慢慢洒着，夕阳的余晖悄悄笼到他身上，泛着金光，然后男孩子站在光里回过头，一双杏眼弯成桥，他说，

“小和小和，我送你仙人掌好不好？”

 没等二宫回答，他似乎从来也不需要二宫的回答，他又开始数数，他掰着手指头数，

“1.2.3.4.5！”

数到5的时候声音特别响亮，说着说着就跑到二宫面前，伸出一双不大的手揉揉二宫脑袋，

他说，“nino，你五岁了诶”

是吗，我五岁了，二宫在男孩子的手下蹭蹭脑袋满心欢喜的想，等他六岁了是不是就能收到男孩子的仙人掌了？

可是二宫和也也记得自己就是在那个夏天死过第一回的。

那天夕阳也是刚刚好，他一个人趴在二楼的窗台上数电线杆上的鸟儿，夏天的云连傍晚了都很热，一朵朵烧得红通通，像火一样挂在天上。所幸二宫和也待在室内，背后的风扇正缓缓的吹来凉风。不过他还是觉得热，那天下午似乎格外热，热得他满头满手都是汗，头顶尖尖的耳朵也被汗水浸湿，汗珠像玻璃硬糖似的挂在鼻尖，。

没过多久，二宫听见有人在叫他，“小和，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二宫没回答，外面好热的，他可不想去外面，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咚咚咚的上了二楼，二宫一回头，那人穿着小短裤套着救生圈拿着堆沙子用的小桶和铲子笑嘻嘻的对他笑，

“夏天了，我们去海边好不好？”

是了，就是那个夏天了，二宫和也说他第一次死去。

 

02

二宫和也说他第二次死去，是在他国中的时候。

那也是个夏天，教室后面墙上挂的气温温度计时常爆表，蝉在窗外的大树上没完没了的叫，头顶的吊扇无时无刻不再努力转动，可是它的努力似乎已经蒸发完全了，二宫和也的制服衬衫下还是淡淡的潮湿。

所以说，这么热的天的室外活动不是要命吗，或者说，这么热的天气约人外出不是企图谋杀？

二宫和也想不明白，一放学教室里人都走了个干净，他一个人坐在教室的窗边托着腮想，不远处的棒球场上棒球部的傻小子们正练得起劲。

唉，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这种天气练棒球真的不热吗。

怎么可能不热，他又心里反驳，眼神盯着棒球场上一个被汗水浸泡的身影自言自语，“傻瓜，怎么偷懒都不会？”

“你看人家都没到终点线就返回去，你倒好，还非超出去半步，还笑，真当自己腿长了不起啊”

“不过相叶雅纪你真的不是偷偷去洗了个澡，不不不对”，他又兀自摇头，“他这么认真训练怎么有时间去洗澡”

“但是你可真是出汗的大水桶啊，从小时候就是啊，也是，从小时候起就很傻瓜”，想到这里二宫和也吃吃的笑了，一抬眼才看见那边的人摘下帽子冲他挥手，二宫脸一僵，像是被人发现了小秘密，然后他很快压下嘴角，起身，离开。

相叶雅纪冲洗完毕后从社团浴室出来，浑身清爽，一见门口等着的二宫就拍过去一掌，“走，BBQ去”

二宫被拍得轻微咳嗽，心想这人果然是想谋杀啊，刚伸出手去对面的手也刚刚伸过来，一瞬间两个易拉罐撞到一起，清脆的响。

尽管是已经多次，双方都准备了给对方解渴的汽水，但是有的事情就是这样，愈久愈习惯，愈久愈习不惯。

“准备好了？”

二宫和也压下声音悄悄的问，耳朵根儿红，干涸的唇挪动，握着易拉罐的手指也不自觉蜷曲。

“嗯！”

相叶答得爽快，语气里尽是压不住的期待，二宫微微颔首，也爽快的拍了拍相叶后背，“嘿！兄弟，过了今天你就不一样了哦，到时候可别怂啊”，又说，“毕竟我也陪你辛苦了这么多天”

相叶用手里的易拉罐撞二宫手里的，狡黠一笑，“放心啦，信我，今晚我不会失手的”

“这么得意啊，到时候人家拒绝你可被找我哭啊”

“不会”，相叶说得笃定，“他不会拒绝我的”

二宫努努嘴，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前面穿水手服的女孩子向这边招手，相叶应了一声叫二宫也赶快跟上就向那边跑去了，二宫站在原地，恍然间犹疑该不该往前。

该的，二宫和也你不是他好兄弟好朋友吗，怎么好朋友的告白现场都不去捧个场呢。

可是好像迈不了步。

二宫和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笃定的相叶雅纪，这么坚信某件事情的相叶雅纪真像是夏天的光啊，明亮，耀眼，又灼热得留不住。

BBQ的地点是不远的一个公园，地点是相叶雅纪定的，说是人不多安静，适合表白。

二宫也说挺好的，比起那些大街上层层围观的高调表白似乎安静点就两个人比较好，至少被拒绝

了也不丢脸啊。

相叶雅纪似乎没听到二宫好心打预防针的下一句，低声喃喃，“对吧，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相叶还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就说，“要不然就趁下周五的棒球社聚会吧，我跟他们说去公园BBQ怎么样，不然这么单独约出来也挺奇怪的对吧”

二宫眨眨眼，实在没想到从小住在自己隔壁的小笨蛋已经聪明成了这样，都说恋爱了就会傻，相叶雅纪却不一样。

故事的女主角是相叶雅纪社团新来的经纪人，才一年级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说话声音也甜甜的，也不娇气，棒球大赛的时候忙里忙外把相叶雅纪这群人照顾得好好的，单纯温柔，善解人意，可爱善良，没错，这就是相叶雅纪喜欢的那一款没错。

天色渐晚，草地上架好的烧烤架上已经漫出了食物的香，夜风凉凉的，二宫拍拍相叶肩膀给他递了个打气的眼神，相叶雅纪眼睛一弯向小姑娘走去，

二宫和也看得见相叶紧张不安来回搓裤脚的手，也清楚接下来故事的男主角会邀请他的女主角去那边的小路走走，然后女孩子可能会惊讶这里的路上怎么都没人，但那不重要，下一秒小姑娘的眼里就会映满亮起来的星，是相叶雅纪手里的遥控的灯。

再下一秒，她的眼里会是相叶雅纪吗。

二宫太清楚不过了，对整个告白流程，也对相叶雅纪，相叶雅纪会在告白的时候吻她，绝对。

而作为背景的小吊灯是二宫和相叶一起弄的，相叶小腿上那个伤口就是二宫在树上装吊灯时摔下来弄的，不过二宫自己倒是没受什么伤。

所以就当一个感恩大回馈？就算是感谢这么多年在自己身边的好兄弟也要好好帮他完成这次告白吧，难得他有那么喜欢的人。

二宫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答应帮他策划告白的时候是这么想的，帮他装彩灯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除了他从树上掉下来发现自己掉在相叶怀里的那一瞬不是，其余每分每秒，包括现在他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三分钟后他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二宫和也说，这是他在炎热的夏天死过的第二回，在他听见女孩子急匆匆的跑回来对他说，

“不好了不好了二宫桑，相叶桑出事了!”

  的那一瞬。

 

03.

二宫和也死过三遍。

这话是二宫和也说的，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才死过两遍，但是他直觉第三遍就要来了。

他的直觉向来准，尤其是对相叶雅纪的时候。

比如说，当相叶雅纪说鬼牌不在我手上的时候，那就可能不是，因为相叶的眼神没死，因为相叶从来不用那双眼睛对二宫说谎。

比如说，当相叶雅纪说“要是受伤了可不好”的时候，那就是真的不好，真的牙白，在二宫不小心跳起来的心上。

但是如果说，相叶雅纪突然穿上一身竹叶青的浴衣来敲二宫家门，那就不只是去花火大会那么简单了。

这是二宫的直觉，但是有理有据。

令人信服的理由大概是相叶雅纪趿着木屐突然回过头来牵二宫的手，然后看似随意的说起二宫幼稚园表演会上自己手作的那件柴犬服。

二宫和也记得那件柴犬服，提议做这个也是因为隔壁家大一些的相叶突然跑过来说，“你看啊小春那么可爱，小和穿上一定也会超——可爱的”

那时候听了这话的二宫瞬间眼睛一亮，一拍桌子，“妈妈，我们就做这个啦”

可是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说着要一起完成结果没过多久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和子妈妈把两个孩子抱回床上，再回头去做二宫的柴犬服。

第二天二宫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再一细听房间里有低低的啜泣声。

二宫小心翼翼的上前，用一只肉肉的手指戳了戳哭得抽抽搭搭的背影，“讷，makun，为什么要哭啊”

“我没哭”，相叶一抬袖子抹掉眼泪，还哽咽着，“只是……只是……我说了要帮小和完成这件衣服的，可是……”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是我睡着了”

“没关系呀”，二宫伸出小手帮相叶擦擦脸颊，刚想说自己不也没帮什么忙相叶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看！”

“看啊小和”，二宫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相叶手里的柴犬服，“小和你看这个耳朵，我刚做的，可不可爱”

可爱……

三角形的耳朵，尖尖的角朝向天，外面一层被相叶涂成了深一点的橙红色，里面一层涂成了淡一点的橙黄。

“可是没有你可爱啦”，相叶眼睛笑眯眯，还挂着的泪珠也闪光，和子妈妈推门进来，见两人玩得开心也笑，“那么小和，我们要不要换上雅纪哥哥为你做的柴犬服看看呢？”

“要的呀”

二宫甜甜的回。

 

 

“记得那时候怎么叫你脱下你都不脱的呢”

相叶雅纪走在前面，牵着二宫的手像小朋友似的在浴衣下面一甩一甩，花火大会上人来人往，相叶下意识把二宫的手扣得更紧了些，又突然凑到二宫面前勾起嘴角笑，“小和你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给你做的柴犬服的吧”

“哪有”，二宫耳朵尖红，想甩开相叶牵住的手却握得紧没甩开，于是耳朵更红“明明那是和子妈妈做的好不好，你就做了个耳朵还好意思说”

相叶故作失望的长长诶出一声，又一撇嘴，“明明小和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嗯？”二宫演技向来好，这时候也是十足失忆戏码，“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不记得”，又甩手说，“放开我，你手心都是汗，热死了”

相叶索性一把放开，心有不甘的在浴衣上擦了擦手，又拿过二宫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二宫嚷着脏死了刚想收回手相叶又一把抓住了。

“是这样吧，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抓住你的吧”

“才不是”，二宫一脸相叶果然是大笨蛋的表情看他，手反过去一抓，一字一句：“是我这么抓的你”

相叶勾起嘴狡黠一笑，再反手紧紧扣住，“抓好了，那就别放手”

二宫耳朵更红，一扭头索性不去看他，相叶就又抓着二宫往河边走。

实际上相叶说的没错，他没失忆，甚至，他记得牢，是刻在生命年轮里的记忆，历久弥新。

明明是舍不得脱下一件立着橙色耳朵的衣服的自己，后来却因相叶雅纪一个故意去海边的邀约脱下满是汗水的厚厚柴犬服，可是直到到了海边看相叶堆起了城堡也还是高兴不起来。

于是相叶起身牵起小小的二宫，“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相叶在堆好的小沙堆边蹲下，“我们来比赛，你从那边挖，我从这边挖，谁先挖通抓住对方的手谁就赢，怎么样小和”

“嗯……”二宫低下头沉思。

“那赢了的人就可以问输了个人一个问题怎么样”

“好！”

于是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沙堆两端拼命刨土，二宫记得清楚，沙子凉凉的触感，一颗一颗的从指缝滑过、钻过、流过，然后整张小手满是冰冰凉凉的粗糙砂砾，再然后，是相叶雅纪手背的温度，惊心的暖。

“我赢了，所以makun，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夏天这么热，我们还要来海边？”

“嗯……”相叶偷偷在二宫手心里蜷手指，“因为我不想让你穿那么厚厚的柴犬服，你会热的，小和最怕热了，热了就会不开心，我……我不想你不开心……”

二宫低下小脑袋眨眨眼睛看沙子，过了会儿猛一抬头，“可是我没有——”

“那makun问问你”，相叶反手扣住二宫的手，“为什么小和不愿意脱下又厚又热的柴犬衣服呢”

“我……”海风从咸湿的波浪间蒸腾出来，被夏日的阳光晒暖了吹到人脸上，“因为……”

 

“すき”

 

头顶的烟火绽开了花，各色琉璃在遥远的黑寂里碰撞、盛开，碎成颜色的光，星光沉溺，月影婆娑，有人偷偷握紧了谁的手，又有人悄悄在谁的耳边说着喜欢。

“二宫先生，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二宫眨眨眼，看见相叶纯黑眼底盛开的光，“小和，你愿意——”

“不愿意”，二宫一勾唇，踮起脚尖凑近略高的人，“这一回要我吻你”

 

 

 

04

十六岁的二宫和也奔跑在黑夜里，道旁的树影里虫子聒噪的叫，而他的耳朵里却一片嗡鸣。

“相叶桑，出事了！”

除了这个声音他再也听不到别的，除了相叶雅纪他再也想不到别的。

“相叶雅纪你在哪儿”

二宫没想到前几天才和相叶来搭过的小吊灯的路今夜就黑成了这样，白色的石板微微反着月光，灌木勉强有个轮廓，这似乎是恋人约会的最佳场所，然而现在却让人心烦。

太黑了，我找不到你，你快出来。

二宫觉得自己急得快要疯掉，明明只是一个计划好的完美告白，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你说成功了就要吻她的，明明你说你一定会吻他的，明明你说你一定会成功。

那你回来，我再也不偷偷期盼你告白失败了，那你回来，我看着你吻她好不好。求你。

“啊——”

二宫被脚下什么东西绊倒，膝盖处钻心的疼，疼痛间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一看，谁也没跟上来。

怎么回事。

突然，周遭灯光瞬亮，黑夜破碎消失。

灯光一层一层的亮起来，朦胧的光像雾，满天星辰落到树影里，从遥远地方过来的风揉着叶子，光影摇曳着从头顶洒下，一圈一圈，印上面前的白石板。

二宫和也抬起眼，看到相叶雅纪向他跑来。

 

 

 

“疼吗”

“不疼”

“你哭了”

“没有”

“对不起”

“没关系——不，有关系”，二宫在正扶他起来的相叶胸口狠狠打了一拳，相叶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二宫看了又有些不忍心，相叶拍拍胸口，“打吧，如果打了你能开心就打吧”，说着又挺起胸膛。

二宫一咬牙又锤上一拳，这次临了却收了力，打在胸口软绵绵。

于是两人破涕为笑，相叶嘻嘻哈哈的趁势抓住二宫手腕，放在自己心口上。

“干嘛？”

“你听”

“听什么啊，虫子？”

“不是”，相叶把二宫手心按在心上，“就当这是个听诊器，你听听看，是不是这样……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すきだよ”

“诶？”茶瞳瞬间放大，手指酥麻。

相叶把二宫的手攥在手里，深呼一口气抿抿唇，“你听见了吗，它说它喜欢你，他说他一直都喜欢你，喜欢你眼睛，喜欢你嘴唇，喜欢你笑，也喜欢你眉头紧锁拿他撒气，他说”，相叶顿了顿，“他说，你赖不掉了，他黏上你了，今后，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都要一直一直喜欢你”

周遭灯光越来越亮，二宫却只看见相叶眼里的星星，一颗一颗，比这灯光还亮，比七岁时相叶送给自己的萤火虫还亮，比棒球赛上全垒打的棒球手脸上的汗水还亮，比月亮亮，比太阳亮，比这世间任何的东西都亮。

那双眼睛，装满了星星，于是二宫看见揉碎的星光落下来，一点一点，越来，越近。

 

 

 

 

 

05

“走不动了，走得我膝盖疼”二宫一赌气坐在道旁的木椅上坐下，头顶的花火还在闪，“我不走了，所以这么热的天到底出来干嘛的啊”

“膝盖疼？”

“对、对啊”，本来就是二宫随口一说的借口，被相叶一问索性顺着说下去，“可能就是那次……我十六岁摔了的那次留下的后遗症吧”

“我记得不是只是轻伤吗”

二宫一推他，“你又不是医生你知道什么啊，我说是就是，骗你干嘛”

相叶撇嘴一笑，“那……去医院吧，打个针什么的？”

“不用”，二宫眼里慌，语气瞬间柔软“老毛病了，不碍事儿，你别担心”

“这可不成”，相叶大手一挥，“说到底那次告白都是我没策划好，惊喜是惊喜了，就是——”

“可别，明明就只有惊的，还害我摔这么一跤，现在还疼”

“嗯……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这样吧，不这样也没办法可是吧”，说着相叶蹲下身去。

二宫眼里热切，等的就是相叶说背他，谁料相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刚才想问你什么？”

头顶的花火才又壮阔了一轮，二宫一头雾水，“你不是才问过？”

“不是”相叶勾起嘴角笑，“我不是想问这个的”

“那你——”二宫想到刚才自己的种种，脸也通红，抿抿唇连忙噤声。

“我是想问……”

冰凉的金属物从炙热的手掌中间滑过来，一寸一寸，在指缝间游移。像儿时海边的沙，穿梭在温热的皮肤与滚烫的心上。

头顶又一朵绚丽的花盛开，满目烟火，尘世熏绕，夜和指尖的金属一样凉，光却与指尖的戒指一样亮。

于是相叶雅纪低头轻轻吻了吻二宫眼角的泪：

“你看，它多适合你”

 

 

是了，这是第三遍。

我曾经以为这世上没有比夏天的海，闷热的BBQ，拥挤嘈杂的花火大会更让人厌烦的事情了，可是现在有了。

我没有说谎，我死了三遍。

死掉了以为自己不喜欢你的二宫和也，也死掉了以为你不喜欢我的二宫和也。

现在，是第三遍。

连带所有犹疑猜忌，害怕恐惧，担忧烦闷，噩梦与大雨，狂风与惊雷以及所有挑食、说谎、不爱运动、讨厌出门，怕冷怕热的坏毛病一同，死去的二宫和也。

所以你猜，现在活下来的是谁。

 

 

06

“嘿，相叶雅纪”

“什么”

“我想吻你”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